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,我只记得那时我上小学三年级。具体的岁数和时间计算起来并不麻烦,但毫无必要性。
值得记住的只有那一个瞬间。
那是一个雨夜,嗯,算不上“夜”,小学放学是很早的,阴雨天的下午和雨夜差别还蛮大的,看来我自己美化了过去的记忆。
在小学到家的小道上,三个孩子慢慢悠悠地走着。两男一女,我们算是不错的朋友。起码那时的我认为我们是朋友。
一开始只是阴天,雨在半路上开始下。
我带了雨伞,但伞坏掉了,怎么也打不开。另一个男孩没带雨伞,唯一剩下的伞属于那个女孩。
“伞不够大,你自己回去吧。”那个女孩毫不犹豫地选择另一给男孩。那时的我不懂什么叫**,那个女孩应该也不懂什么是爱情。
她只是比起我更喜欢另一个男孩,这个喜欢和成年人的喜欢不同,说成有好感更好一点。
“为什么,不能三个人一起打伞?”我问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。
但很可惜,小孩子的世界里没有“理所当然”。
“这样的话我会淋雨的。”她说了一句“理所当然”的话。
“那我怎么办?”
“什么怎么办,你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吗?”她又说了一句“理所当然”的话。
是的,没有人的善意是理所当然的。但那时的我不明白这点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为什么可以这么无情,“我们不是朋友吗?”我强忍着眼泪。
“朋友,我们才不是朋友,我什么时候说你是我的朋友了吗?”她的语气十分强硬,仿佛我才是错的那个。
我真的错了,她从来没说过我是她的朋友,我也没确定过她是不是我的朋友。我们只是刚好住在同一个小区,刚好在同一个班级,刚好同时一起回家而已。这一切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,我单方面认为他们是我的朋友。
朋友不是求出来的,而是处出来的,但她并不这么认为。是啊,连口头承诺都没有的感情无比脆弱。
但那时的我又怎么会懂这些呢?
“为什么?为什么……”那时的我只能一味地沉浸在不解中,我不明白眼前的女孩为什么会选择另一个的男孩,而把我视作不需要的事物。
“为什么!为什么!你只会说为什么吗?你一直这样,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愚蠢的性格。你就这么喜欢问为什么吗?好啊,我告诉你,我最最最讨厌你了,没人会愿意和你这种莫名其妙的人做朋友!”女孩稚嫩的言语像重锤一样一下下砸在我的胸口。稚嫩的表达显露出最为纯粹的恶意。
这是只有小孩才会有的最纯粹的恶意。相对成熟的少年大多做不出这种事,即使很讨厌一个人往往也会和他一起打伞,这可以说是圆滑了,也可以说是变得不再那么诚实。
只有小孩子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可以直白地说:“我讨厌你!”成长后的人讨厌人的方式会变得隐晦,比起直白的辱骂,会变成阴险的伏击,在你失意的时候突如其来,直接把一个人推向深渊。
现在即将上大学的我重新回去看女孩那句话,我觉得没什么。
但当时的我只是个孩子。
孩子宣泄恶意的方式在成年人看来很可笑,成年人宣泄恶意的方式小孩子无法理解,自然不会受重伤。但反过来,孩子的恶意对另一个孩子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,成年人的恶意可以轻易毁掉另一个成年人。
“我们走吧。”她拉起另一个男孩的手,离开了,把我留在原地。
我先是愣了一会儿,随后开始奔跑。
“为什么,为什么……”我不断重复为什么,那时的我真的理解不了眼前发生的一切。但那时的我已经明白我的奔跑毫无意义。
“烦死了,烦死了,你只会说为什么吗?这有什么好纠结的。”她朝我大喊,另一旁的男生从一开始就一句话也没说,也没有看着我,仿佛我并不存在。
我跑累了,我的身体从小就不好,雨在不知不觉间下的很大,倾盆的雨洒在我的身上,自头到脚全部湿透了。
“为什么?”我依旧在重复这个问题。
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,这个问题本身就是答案。小孩子懂得东西并不多,而一个总是纠结于为什么的人小孩子肯定不会喜欢。我过于旺盛的求知欲导致我和他们之间产生了严重的隔阂。
但正是这份求知欲让我考上了好的初中,考上了好的高中,最后和她再回。
但那时的我不可能知道未来的事。
雨点继续拍打着,我的眼泪终于止不住了,和雨水一同汹涌而下。
我拖着沉重的步伐,奔跑过后的呼吸在哭泣中彻底崩溃,眼前只剩下一片朦胧。
这是一条小路,本来就没多少人,一部分人在突如其来的暴雨中飞奔,部分人躲在伞中,没有注意到哭泣的小孩,剩下的人即使注意到了也选择无视。
成年人懂得权衡利弊,多管闲事很明显弊大于利。
我一边哭,一边走,顺着本能向前,走到了一个木亭子里,小路人少,但也有很多特别的建筑,这里可以躲雨。但这里离家还很远,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。
一想到没法回家,我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哭泣再次翻滚起来。
我无力地躺在亭子里的木椅上,亭子是露天的,雨滴在风的作用下接着无情地拍打我。但我已经不在乎了。
“啊……啊……”有人看到我吗,答案是有。
“啊……啊……”有人能救救我吗,答案是没有。
雨幕将我与外界隔绝了。没有人在乎我,没有人喜欢我,我是……不被需要的。
那时过于幼稚的我很快就钻进了牛角尖。
如果……那时她没有出现的话,现在的我会变成什么样呢?也许会变成一个极其阴暗的人吧。也许不会再好好学习,也许会把这份负面情绪传递给我本该在乎的人,肆意地伤害他人以此来填补过去的伤痕。
幸好,这种如果没有发生。
在我即将坠入黑暗的时候,一个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。
“你,没带伞吗?”我听到了稚嫩的女生,以及属于小孩的,奇怪的断句。
我拼命睁开眼,眼前的薄雾逐渐消散,我看着眼前的女孩。她站在我身旁,暴雨已经打湿了她的裤腿,并且正在侵犯她的后背。
但她似乎毫不在意。
“你,没带伞吗?”她又重复了一遍,她似乎认为我没听清楚问题。
“不是,我的伞坏了,打不开。”我好好回答了她的问题。
“欸,是这样吗?给我看看。”她很兴奋,是的,兴奋。我无法理解她的兴奋。
我把伞交给她,她把自己的伞放下,全然不顾飘落的雨滴。她鼓捣了一会我的伞,随后很失望地放弃了。
“真的打不开啊……”她叹了口气,把雨伞还给我。
“这样的话,你就回不了家了对吧?”她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。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。
“嗯……”但我回答了她的问题。
“那,你和我打同一把伞吧。”她一脸理所当然,仿佛说了一句很简单的话。
这句话本身真的很简单,但对于此刻的我来说如同四月的暖阳。
“嗯……”我回答了她。
“你住在哪里?”
“银树小区。”
“啊……对不起,我不知道在哪?你来带路吧。”她干脆地道歉,干脆地把雨伞柄递给我。
之前我跑着追也追不到的雨伞现在就这样握在我的手中。
“这是现实吗……”我喃喃自语。
“当然了!嗯……也不一定啊,不好说啊……”她似乎因为我随口说的话而烦恼。
她烦恼的样子真可爱。
我握着伞,和她一同在雨中行走,这把伞很小,雨滴依旧打在我的右臂上,同理也打在她的左臂上。我全身已经湿透了,再淋雨也没事,而她的左臂本来是没湿的。
但她毫不在意地哼着我没听过的歌。
“哼哼……哼……哼哼哼……”稚嫩、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回想,我笔直向前看,我不敢看她。我有话想对她说,但我不敢。
我不敢打破这份别样的宁静。我怕我开口的瞬间一切都会消失,我会回到那个木亭子,孤独一人。这一切过于梦幻了。我静静听着她的歌声,走在路上。
十几分钟后,我走到了家楼下。
“我到家了。”我主动对她说了第一句话。
“好,那我也要回自己的家了。”她说完,转身就走。
“等一下!”我使出全力喊出声,叫住了她。但我的气势在喊完“等一下”之后完全泄完了
“怎么了吗?”她再次转过来,看着我。
“你,喜欢雨天……吗?”我问出了我一路上一直想问的问题。
“喜欢。”
“为什么……喜欢?”我又问了一个“为什么”,会被讨厌吗?会……吗?
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个问题?
“我喜欢雨滴落在身上的感觉,啊,指的的是小雨,像现在这么大的雨就不舒服了。不过下大雨的时候,我喜欢的是雨声。”
她完美回答了我的问题。不仅如此,她说:“我喜欢的是雨声。”我明白,她指的是雨滴落地的声音,但还是忍不住一颤。
我的名字叫“雨生”。
一个美丽的误会。
可惜那时的我不懂什么叫喜欢。
“怎么了,你怎么愣住了?”她在我眼前摆了摆手,对我说。
“啊!没什么……”我收起了自己的思绪。
“嗯,那我回家了。”她再次转身。
“谢谢你。”我轻声说。向她道谢。
她似乎没有听见,没办法,毕竟雨声太重了。
我呆呆看着她的背影,直到她离开我的视线。
我还能在遇见她吗?我不知道她的名字,连长相都没怎么记清楚。
如果问一下就好了,我痛恨前几分钟胆小的自己。
如果还能相遇就好了。
那时的我完全忘记了电话,书信,完全忘记了这个岛并不大,只要去找的话肯定能找到的。
亦或者,我并不想找到她,我害怕找到她。我一边期待重逢,一边又害怕重逢。
如果我认不出她怎么办,如果她认不出我怎么办。如果……她变了,不再像我记忆中那么美好……怎么办。
幸好,这些如果都没有发生。
当我再次见到她时是六年后,在初三最后一个学期,离中考只剩下三天。
我变了很多,她也变了很多。
这里指的是长相,心灵可以说是变化不大。
我还是这么幼稚,而她依旧温柔。
对了,我之后很少认可一个人为我的朋友。
还有,自从那个雨夜之后,我也爱上了雨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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